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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红楼梦中的诗词究竟怎样

    近日看到诸位网友讨论红楼梦中的诗词,不禁心有所感,不揣冒昧,也想谈谈自己的看法。

    首 先要说明的是,既然心迷红楼,我也是非常喜欢红楼梦中的诗句的。

    但喜欢是一回事,客观评价它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    我既不觉得红楼梦中有什么拙劣的诗作,也不认 为其中的诗词有极高的艺术水准。

    这两种观点,似乎在前面的帖子当中都有。

    我以前在水木红楼版就提到过,我以为,从红楼梦里的诗词来看,曹雪芹在明清的诗人中, 只好算第二流的,比不上明代的高启,也不如清朝的纳兰性德。

    如果这样看的话,置之于唐人之中,恐怕就得等而下之,算第三流的水准了——自然,这个一二三流 并不是一种严谨的说法,带有很大的主观色彩,不过一般的公论也还是有的。

    下面详细说一说我的看法。

    纵观红楼梦一书,我们可 以发现,曹雪芹似乎最工于七律,如诗社咏白海棠、咏菊、芦雪庵咏红梅花、宝玉的四时即事等等;其次是七绝,古风也还有几首(相对而言,因为一般的诗人古风 都不多),五绝、五律稍少一些,词就更少了——仅有关于宝玉的两首西江月和后来的咏柳絮诸词等两三处。

    况且红楼梦中的词都是小令,没有长调。

    我一直有种疑 惑,怀疑曹雪芹于词上面略逊一些。

    其实红楼梦中的诗作是极为令人佩服的,一般人能作到言自己心声就已经难得了,而曹雪芹要写出这么多人的声气情怀来,真是大才!——宝钗、黛玉这些颇富才情的人还好说,尤其是那些不精于诗词的人物,如李纨、迎春,还有香菱的最初两首诗作,实不知雪芹先生如何想出。

    何况这些诗 词中还要隐含人物的身世、结局,言此及彼,明修暗渡,确是无人能及。

    然而,因为雪芹先生在红楼梦中以诗为谶,难免就会有以 辞害意的情况。

    就好像回文诗,从来就没有什么极好的作品——先天的限制在那里摆着呢。

    虽说写诗就是带着枷锁跳舞,但真正的好诗是在形式下表现自我,红楼梦 诗词这种为小说服务的特性决定了,它不可能是最优秀的。

    这是从红楼梦诗词的先天条件上说,只就诗词本身来说,红楼梦中诗作 的缺欠在于:过于注重辞藻,用词浓艳华美,显得太精致了些。

    让我想起欧阳修《六一诗话》里的一个典故来:北宋有本名为《九僧诗》的诗集,收录了当时九位诗 僧的作品(其中有很出名的惠崇)。

    一次,有位诗人出题,邀诸僧作诗,云诗中不得犯“山”、“水”、“云”、“竹”、“石”、“花”、“草”、“雪”、 “霜”、“星”、“月”、“鸟”等字,于是诸僧搁笔……这当然是个很极端的例子,却是很能说明问题的。

    红楼梦里很多诗词中 都有“女儿”、“公子”、“宝炬”、“锦罽”等字样(如宝玉《冬夜即事》“女儿翠袖诗怀冷,公子金貂酒力轻”),这些字眼未免有些轻飘,不够真切。

    使的熟 语多,创意少,意境便不够独特。

    比如宝玉的“出浴太真冰作影,捧心西子玉为魂”便不怎么样,流于俗套。

    (咏白海棠)再如黛玉的“偷来梨蕊三分白,借得梅花 一缕魂”,源于“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”,看似更胜一筹,实际则显得过于用力,“偷”、“借”二字雕凿的痕迹重了些,反不如原来的句子那么自 然。

    还有像黛玉的螃蟹咏,首联起得平平,颔联“螯封嫩玉双双满,壳凸红脂块块香。

    ”更有些堆砌,简单描摹,不够有诗意。

    再比如黛玉的《代别离·秋窗风雨 夕》格式套用唐代张若虚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但因为出自黛玉之手,便有些一味凄清,比之“江畔何人初见月,江月何年初照人?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只相 似。

    ”的境界来,总还是不如的,还且不说这种诗歌格式的开创意义更是难以匹敌的。

    缺少阔大深沉的气象,便很难跻身上乘。

    不说李杜,象李商隐的《杜工部蜀中 离席》、杜牧的《题宣州开元寺……》以及初唐四杰、高岑、韩柳、元白以至郊、岛等人的作品,都有红楼梦诗词中难及之处。

    我感觉红楼梦中的诗词,在遣词用语 上,略略有些像姜夔的词——清空,再稍微偏一点,就是周邦彦的路子了。

    用王国维的话说,这种不好的感觉便是“隔”。

    所谓 “大家之作,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,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,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柔装束之态。

    ”(《人间词话》)是不隔。

    如果堆砌典故,套用熟语,看起来如“隔雾 看花”,就很难让人读后形成清晰的形象。

    所以王国维称许“淡语皆有味,浅语皆有致”,认为姜夔的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“情味索然”。

    我看钱钟书先生的诗作, 便觉得钱先生才学是极高的,然而那样去写诗,到了不做注释,像我等还算对古诗词粗知一二的人根本看不明白的地步,终不能算诗家正道。

    红楼梦里虽到不了像王 国维说的用“谢家池上”代春草的地步,但确实有很多地方犯了这个毛病。

    例如黛玉的咏柳絮词《唐多令》一首,开篇便是“粉堕百花洲,香残燕子楼”,倒是很雅 致,只是连用百花洲、燕子楼二典,不是实景,只是一种表象,就有些“隔”了。

    我们可以看看燕子楼的出处,苏轼有《永遇乐》一词云“燕子楼空,佳人何在?空 锁楼中燕。

    ”在这里,燕子楼是实用,不像黛玉的词是虚比,就显得实在多了。

    相比之下,咏菊诸首还算不错的,颇有风致,可探春“长安公子因花癖,彭泽先生是 酒狂。

    ”以及黛玉“登仙非慕庄生蝶,忆旧还寻陶令盟。

    ”等句还是缺少蕴藉浑然的感觉。

    话说回来,红楼梦里的诗词也许不能代 表雪芹先生的水平(但我们现在只能以此来衡量),而且现在红楼梦里也还是有很多高妙的诗句。

    我个人认为菊花诗、五美吟、怀古诗、柳絮词、桃花行都是很不错 的,这些说的人很多了,不再赘述。

    而《真真国女儿诗》里面的“岛云蒸大海,岚气接丛林。

    ”一句我十分欣赏,以为堪比孟浩然的“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 城。

    ”,是红楼梦里少有的阔大手笔,却不见以前有人提过。

    可是从总体上讲,红楼梦里的诗词在中国的诗词历史中,只好算三流的水准——可别以为这是贬低或者 对其价值估计不足,照我看,第一流的诗人只是有数的几个,然后如杨万里、高启、晏殊、范成大、秦观等等一大批人都是第二流的,雪芹先生与他们已经可以说是 差相仿佛了。

    小子无知,唐突红楼,知我罪我,其在诸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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