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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妄想症■醉中醒·梦中觉【青冢】

    残骸

    梦呓于摇篮之畔

    树根

    在脚下蜿蜒蹒跚

    惊悸

    而后,窒息于拂晓之睡眠

    ——白寒

    在开庭前的最后一分钟,罗颉情不自禁的望了一眼江珧。

    她是自己的老对手了,只要是自己接下的case,她一定会插手。

    好像,她非常喜欢和他针锋相对。

    恶趣味?他苦笑着摇摇头。

   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个思维奇怪的女人。

    不过,苦苦纠缠了一个月之久,这个麻烦的case也终于要结束了。

    以后选择案例真得更加慎重才行啊,他不想再和女人做口舌之争。

    尤其,那还是个很麻烦的女人。

    法官已经开始在向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,他清了清嗓子,准备站起来。

    眼角忽然瞥见江珧似乎在呼唤他的样子。

    他诧异的微微转过头,只见她嘴角勾着一缕奇怪的笑容,指指他的电脑。

    怎么?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,笔记本的屏幕泛着幽幽的蓝光,右下角的MSN图标突然跳出一个小小的窗口:You got a mail。

    这个时候?他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右手却飞快的点开了MSN的电子邮件。

    是一个视频邮件。

    点开,开场是带着细小沙沙声音的空白。

    罗颉皱了皱眉,恶作剧么?

    他伸手准备关闭,却在下一秒定住。

    画面出来了。

    是一个特写。

    一个身穿黑色白边水手服的少女,长长的头发拢在脸颊两边,露出的皮肤上鲜血淋淋。

    浓稠的血液沿着她惨白的下颌慢慢流淌,蜿蜒至她胸前,逐渐晕开,绽放成艳丽的花朵。

    她缓缓抬起头,隔着头发,用右边的眼睛冷冷的看住他,面无表情。

    她慢慢的,慢慢的将手抚上右眼。

    放下来摊开时,手掌中心是一只满布血丝的眼球。

    瞳仁的部分对着他,纯正的黑色。

    眼球灰白,上面很奇怪的长满了透明的水疱,一个连一个,微微鼓动着,仿佛仍旧还有生命。

    少女缓缓将手合拢,上扬,然后,朝他抛来。

    罗颉大叫一声,猛的站起来,仓皇朝后面退去。

    罗颉一阵抽搐,大叫着睁开眼睛。

    他却是在自己的床上。

    头顶造型古朴的台灯散发着晕黄的灯光,透明台几上的闹钟沉默的显示4:44,落地玻璃窗外面,是一片颜色极深极暗的蓝,连一颗星子也看不见。

    原来是场噩梦。

    他长长的舒口气,伸手一摸额头,居然已有涔涔冷汗。

    那场case已经结束了大概一个礼拜,怎么还会做这样希奇古怪的梦?

    他将睡衣的腰带系好,赤着脚走到客厅的小吧台,用遥控器打开电视,然后从酒柜拿出一瓶喜力,边喝边坐到沙发上。

    冰凉的液体一下肚,他立即觉得精神好了很多。

    他把脖子往后靠,闭上眼睛养神。

    可是他立即又睁开眼睛,因为他的鼻子嗅到一种奇怪的味道。

    某种肉类腐臭溃烂的气味一丝一缕的弥漫在这个客厅里。

    恍惚间觉得在什么地方闻到过,可是又没有那样的记忆。

    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个断层,完全空白。

    他深深呼吸几口,果然,那种味道更加浓烈了,不是幻觉。

    他突然觉得十分焦躁,为这股腐臭的气味,也为自己空白的记忆。

    一定要找到才行,不然,他会一直焦躁下去。

    他翻箱倒柜,搜索了所有可能藏匿的可疑地方,却没有任何发现。

    他微微喘着气,无力的倒在沙发上,眉头深锁。

    他忽然跳了起来。

    一把将米白色的沙发掀转过去,淡黄色的木质地板上,赫然是一颗正在滴血的眼球。

    血液渗透了地板,混合成暧昧的颜色。

    黑色的瞳仁正对着他,非常纯正的黑。

    灰白的眼球上遍布着粉红透明的水疱,微微蠕动着,仿佛单细胞的生物,随时都会分裂繁衍。

    他似乎被谁掐住了喉咙,喉管紧窒,呼吸困难。

    最后,他终于尖叫起来。

    罗颉猛的睁开眼睛,左手抚着喉咙,喉头腥甜,心口发闷。

    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光线。

    自己躺在游泳池旁边的沙滩椅上,右手垂在地面,食指浸泡在打翻的喜力中,已经泡的发了白。

    他怔怔的抬起手,无意识的盯着它看。

    食指的指尖有些部分微微发涨,呈现极浅的白色,还有一股强烈的啤酒味道。

    难道刚才的一切,又是噩梦吗?

    ……有那么真实的噩梦吗?

    他保持着发呆的姿势,思绪完全呈空白状态。

    他慢慢将食指伸进嘴,用力咬下去。

    很痛。

    他盯着食指上那一圈深深的牙印,疑惑的想,这样的痛,会是真的吗?罗颉疲惫的走进浴室,他拧开笼头,把水开到最大,却又看着镜子发呆。

   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憔悴,黑色的眼圈浮现于眼睑。

    眼神闪烁,惊惶,就像受到巨大惊吓的动物。

    那真的是他吗?

    他现在,是真的醒着吗?

    他已经开始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界线。

    他俯下头,用水冲洗自己的脸。

    在冰冷的水流刺激下,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。

    不能再睡着了……他想。

    实在不想再拥有那样可怕恶心的梦境。

    擦净脸,他把毛巾搭回架子上。

    然后他去开门。

    可是,拉不动。

    他疑惑的稍稍用力,某种被扯拉的声音嘶嘶的响起来,连绵不绝。

    他的脊背忽然开始渗出冷汗。

    门一点一点的打开了。

    于是他也看见是什么在拉扯着那边的门把。

    是头发。

    黑色的头发密密麻麻的纠缠在门把上,颤动着,和他玩着拔河的游戏。

    他的手突然无力,手指松开,门砰的大力弹回去。

    他靠在盥洗台上,恐惧的望着白色的门。

    令人窒息的静寂中,门慢慢的开了,轻柔无声。

    几根纤细的手指搭在门扉上,苍白中泛着乌青。

    黑色白边的水手服在门和墙壁之间摩擦出沙沙的声响。

    隔着重重的长发,一只眼睛幽幽的望着他。

    她轻轻的说:“我的右眼呢?你把我的右眼放到哪里去了?”

    她的头完全伸了进来,右眼的部分只有空空的骨头。

    血不断的从那里面涌出来,沿着她的面颊,滴到她的裙子上。

    罗颉瞪着她。

    脑袋里某根绷得紧紧的弦忽然断裂。

    他忽然笑了:“眼睛?在这里不是吗。”

    他微笑着抬起右手,将自己的右眼挖出来,朝她抛去。

    黛黛尖叫着惊醒过来。

    暖色调的月光温柔的铺泻在床边那小小的冰纹台几上,湛蓝的桌布裹着卷卷的流苏垂向地面。

    一朵金黄色的非洲菊插斜在姿态优美的细长玻璃瓶中,葱绿的叶脉微微摇动。

   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。

    那里跳得那么快,那么大声,在这静寂的夜晚清晰的可怕。

    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。

    在梦里,一个年轻的男人对她微笑,然后,将自己血淋淋的右眼朝自己扔过来。

    还好,还好,只是场噩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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